故事回到那日,柳毅打破彩翅蚊的牛粪窝。
一人一虫跌跌撞撞的跑回山洞。
“吱吱吱!”朱小七还在对着满身缠绕着蜘蛛丝网的柳毅尖叫。“大坏蛋,你赔我的网!”
其他七八个蜘蛛网上的绿眼蜘蛛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战利品,数道绿眼蜘蛛的眼睛放射出闪闪的绿光,好似一串串绿色的小彩灯。
柳毅抬起头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
整个山洞到处都是绿色的荧光,让他整个人眼前一花。
柳毅只觉得自己神识耗尽般的模糊,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,沉沉睡去。
等他再次苏醒时,发觉自己还在山洞之中,只是山洞内部不远的前方,多了一道附有禁制的石门。
柳毅紧握了一下自己肿胀疼痛的手指,走到那扇石门前。
他对阵法也算是半吊子,仔细观察了一下门上的阵法,便明白这是一个只能力破的混元阵。
任何人只要进入这道禁制的范围,就会受到阵法混元之力的攻击,这道混元力量的强弱是布阵者设计好的,只要入阵者可以抗住,那便可以进入。
这种阵法,拦下不拦上,只要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,或者实力足够,就能打开这混元阵。
柳毅伸出一根手指,点在混元阵的边沿。
混元阵感应到有入侵者,隐匿在石门上的符录立刻被激发,一道泛着红光的魔气笔直的打在柳毅的身上。
柳毅本能的运起灵体神通,暂时压下住了这股强横的魔气,右手挥起一拳,砸在混元阵上。
噗,一道破空声在混元阵的边缘发出,一个打洞被强行打出,柳毅低头,身子一缩钻了进去。
眼前的石门并不算重,柳毅双手对着石门用力,便轻易将石门推开。
“不好!”柳毅惊呼一声,因为他修炼《虚幻山之术》以后,神识对阵法的感知便有了几分无法形容的契机。一种突然袭来的危机感,让他下意识变得紧张,感到一种落水的麻木和冰凉,身体本能的发动神通进行挣扎,肉身的重量犹如累赘,好似千斤巨石托着他的意识沉入水里,神魂越是挣扎,却犹如陷入流沙落穴一般。自己的神魂便越想破开肉身逃遁而出,神魂和肉身发出了一种撕裂的感觉。
强行的神魂与肉身被剥离,撕心裂肺一般的痛。
他的挣扎并没起什么效果,只觉得四周场景闪动,他已经不在山洞石门,而是在一片树林里,四周景象泛着波纹,似乎还未完全展现。
柳毅一屁股瘫坐在地,疼痛得没有丝毫力气。
咔嚓,嘎吱,咔嚓,嘎吱。
等柳毅的神魂和身体恢复协调时,四周的树林景象还在晃晃悠悠的向后退,柳毅伸出一只手摸着屁股底下的硬软之物。
是一块棕黑色的皮革,外硬而内软。一侧还有一根圆环状的细条,细条上有铁扣铁咬。
柳毅没反应过来,但出于好奇,伸手一拉细条圆环。
原本瘫坐在地的地面突然上扬了一下,一个大号的黑白绒球从他的视野下方探出,几只红色的眼睛看向他,发出一道询问的神识。
“主人,为何停下?你的伤怎么样了?”
这是一只巨型文蛛的脑袋!?黑白条纹的绒毛,原本十二只红眼,只剩下四只,剩下八只血液凝固的血窟窿。
柳毅惊讶的张开,一句“我X”脱口而出,但却硬生生的变成了柔和的声音:“朱墨,我没事,只是刚才心神有乱,手抖了一下。”
说罢,伸出一只手,抚摸了一下毛茸茸的文蛛脑袋,表示安抚。柳毅下意识的疯狂抵触和拒绝,但身体似乎被另一个灵魂控制了一般。
那毛茸茸的手感,让柳毅有种呕吐的冲动,他害怕多足的虫子,更不会去摸这些玩意儿。
这种呕吐感似乎和那个灵魂发生了交集,哇的一声,柳毅忍不住喉咙里的翻腾,一口鲜血吐出,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衣服下摆大片。
“主人!你!......”文蛛一顿,一道略带惊吓和声音。
“无妨!”柳毅咬紧牙关,在牙齿缝隙中挤出两个字。
文蛛的脑袋晃动一下,好似轻轻地点头,四肢继续晃晃悠悠的向前树林深处走。
很快,文蛛驮着重伤的柳毅,换句话说,是重伤的符魔无伤,已经进入了那片围困柳毅的山洞。
柳毅现在身同其感,內视丹田气海,看到自己的全身并无丝毫损伤,三魂七魄依旧饱满,心念向上,进入大脑识海,见一个冒着白色烟雾的灵魂,白光好似点燃的火把一般正在嘘嘘耗尽。
那道冒着白色烟雾的灵魂开口道:“你,已经看到了吧。”
柳毅见那灵魂开口能言,好奇心大过其他,立刻开口问道:“你是符魔无伤?”
“正是。”
“我最怕的就是虫子,看着就发毛。”柳毅十分不爽,开口喷道:“有话你TM直接说就完了,非要拉我进来看这么恶心的幻境。”
“我本想引你进入这里,可你却像头倔驴一般,我拉你进来,可你却挣扎个不停。”那股灵魂没好气的答道:“这下闹得神魂离体,吃了苦头不说,还闯入了我的梦中。”
“呵呵,灵体本能,这还能怪我不成?”柳毅想给对方一个咩咩呸的笑容,可惜自己处神海之中,只是一团神魂。
“呵呵你个腿,你这狐孙崽子,说谎还这么理直气壮?这可不是灵体神通,而是修炼了幻术功法所引发的抵触反映。”符魔无伤本就是魔道众人,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会让柳毅占这口舌上的便宜。
“切,随你怎么说,老子不会和死人计较的。”柳毅也装模作样的把自己的神魂抖了抖,弄得神海也荡漾了一下。
“死人......死人......死人......是啊,我是已经死了......”符魔无伤自己叨念了一阵。“怎么会这样......怎么会这样......她,怎么样了?......”
“喂!”柳毅见那符魔无伤身上的白色烟雾大股冒出,也看不出什么端倪。但还是鼓起勇气打断了符魔无伤的自言自语,开口嗔道:“你给我留下了什么宝贝?”
“宝贝?......”符魔无伤回过神来,好似抬头看向了柳毅。“你还真是贪婪无惧,就和之前的那两个人一样。”
“啊?之前两人?”柳毅只捕捉到之前两人这四个字,心下大为遗憾。
凉咯,凉咯。这可是三趟门子哟。
金日强跟他讲过,这种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天福地,可是一趟饱,二趟少,三趟四趟伤身破财命不保。
这句话指的是,第一次来的有缘人人,破阵而出,得了仙人前辈一缕神识青睐,赐宝传法不说,还能捞到不少稀有的天财地宝附属产品。
而第二次来的人,同样是经过遗留考验破阵而入,却只能从前者挑剩下的里面搜罗一些不轻不重的财物,运气好的,能拿到一些现成的灵石灵药,摘点仙人前辈遗留在果园里的稀有灵果草药种子,带回去自己种植和服用。次一点的那可就是锅碗瓢盆,桌椅板凳之流的粗俗土气之物了。哦,这些物件好歹算是古物,搬出去卖了,也算能回点血。
若是第三第四次来的人,嘿嘿,那可就惨了。
阵法三次而不自毁,一缕阴魂在其中居住千年以上,早有了自我意识,为主守灵的观念已经开始淡薄,被困旧地就犹如坐牢狱之中。若有人在此时破阵闯入,那可就非福是祸了。修为高的人,只能暗骂倒霉,出手打散那缕已经成精为恶的神魂。若是修为低的,能破开阵法经过考验,已经是脱了一层皮,筋疲力竭了,而里面还有一个成精的阴魂,emmm,那就等着被夺舍吧。
“人命中的机缘,不是压宝赌博,所以,没本事就不要瞎去寻那什么仙人遗府。”金日墙叹道:“唉,辛辛苦苦,却妄送了一具大好皮囊啊。”
根据柳毅的判断,他现在就因该是处于被这符魔无伤的阴魂半夺舍的状态,只不过看着这团神魂冒着白气的样子,是那符魔无伤夺舍失败,正在自行溃散。
“哦哦哦——”柳毅把前后原因想了个明白,说话的声音也拖长了讥讽道:“这是夺舍失败,自行溃散的样子吧。怎么样,滋味爽不爽?刺不刺激?高不高兴?”
“你XXX!”符魔无伤骂出一句粗话,神魂冒出一团红光,却稍显即逝。恶狠狠的道:“你可是在老子的梦中,老子要是现在死了,你也得跟着消散。”
柳毅恶语反击:“呦吼?你这红毛老鬼说谎吓人也挺像的。我老婆都跟我说过了,我可是界灵,这个世上只要老子我自己不想死,就是不死不灭的。”
符魔无伤的神魂再次晃动,大量白气继续涌出。
“哼,老子没时间和你斗嘴了,你直接看着办吧。”
说罢,便猛的撞在了柳毅的神魂上,柳毅催动心念,与主导身体的灵魂触碰,两个神识立刻合二为一。
柳毅再次获得了身体的自主意识。
可惜,他还是那个吐血受伤的符魔无伤。
“咳咳咳咳,放他娘的屁,明明吹嘘自己是天下无敌的符魔无伤,可这TM吐血将死的衰样,哪里和传说中的那样厉害了?”柳毅嘴里喃喃自语。
嘶嘶——
柳毅感到身后的文蛛在有节奏的呼吸,但也是出气多,进气少了。
“主人你怎能这样自暴自弃,你是界灵,只要心念不散,就是不死不灭之身。”
“哈哈哈,是啊,是啊。”柳毅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说话。
体内的白色烟雾升腾而出,化作了一片彩翅蚊子四散逃离。
“那个女人可真是够狠的。她自损因果,逼我散去这一生道源。”“哈哈哈哈,一道换一命,可真是不亏啊。”
符魔无伤又开始自言自语。
“让我还道于天地,哼哼,休想。”
说着,更多的白色雾气在他体内冒出,化作了更多的彩翅蚊子。
这是要死了吗?
柳毅像一个旁观者一般,静静注视着这一切,却感同身受,目光还时不时的瞥向地上的那把符文剑。
许久。
柳毅心中腹诽。他怎么还不死?我还等着捡死鱼呢。
“咳咳——”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。“我的肉身已经死了,等你出了我的梦境,尸体就在那里。”
这声音不是别人,正是符魔无伤。
“我艹,你还怎么还在?”柳毅被吓了一跳。
“我刚才听到,你说,你老婆告诉过你,你可是界灵,这个世上只要你不想死,就是不死不灭的。”符魔无伤顿了顿,继续道:“而刚才。你也听朱墨对我说了,只要我心念不散,也是不死不灭的。”
“额......你还想夺舍?!”柳毅头皮发麻。
“你这狐孙脑子里缺弦,无法以人话交流。”符魔无伤略带无奈的道:“我肉身虽死,但神魂依旧不灭。”
见着符魔无伤犹如牛皮糖一般,柳毅心态有些爆炸:“废话,你自己不想真死,神魂自然不会真死咯。”
“不不不,真死假死,已经不在是重点。”符魔无伤按下性子,平缓得说道:“现在的情景是最好的,你也都看到了,有什么要问我的吗?”
“最好的?”柳毅看着眼前一人一兽奄奄一息的样子,瘫坐在文蛛身侧的符魔无伤还在不停冒着白色雾气。而徐徐雾气又再次转化成彩翅蚊子。
额,这......
“你,有什么要问我的吗?”符魔无伤再次强调。
“你,什么时候死?”柳毅挠头,又补充一句:“你的法宝秘籍都藏哪儿了?”
唔——@!%* 噗——!
躺在地上的符魔无伤突然哇的又喷出一口鲜血。
“你这狐孙!”躺在地上的符魔无伤开口恶骂一句。
柳毅虽然内心还是很咩咩呸,但还算知道符魔无伤是认真的。
“开玩笑,开玩笑。”柳毅陪笑道:“只是一句气话。”
咳咳咳咳——符魔无伤发出一阵干咳。
“你可真是睚眦必报啊,可以,和我很像。”脑海里再次传音道:“快点吧,有什么要问?”
“额,那些白色雾气是什么?”柳毅指着那些白气幻化的蚊子。
“那白色雾气,乃是道源,世间万物皆有道源,道生万物,自带其源,而万物死,其道源重归于天地,万物生死循环,而道源不息。
我本是界灵,由天地之道幻化而生。我所修之法便是通过本体神通所创,能汲取天地万物的道法本源,自名为《化源神通》。”
“也就是说,你现在是在散去一身修为咯?”柳毅观察到,那些白色雾气开始变得稀疏。
“不错。”符魔无伤轻声回答。
“你要在这洞中坐化?既然是你的道源,那些彩翅蚊子,是你施放在此保护洞府的灵虫?”
符魔无伤沉默了许久,这才开口:“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被众多修士围困吗?”
“知道一点。”柳毅又开始挠头,努力回想那时课堂上督理长老说过的话:“这事儿,说来好笑,符魔无伤本计划号召魔域东部十六郡的魔道强者,在行阳城外的山地里约战四大仙门的正派强者,胜者可重新划分中州。广盛漠西首先大举义气,我等修真正派纷纷响应,出动了大量高手迎战。可那些魔道真尊,就着实小人了。到了约定之日,只有符魔无伤一人到场,孤身入了正派强者的包围,最后和正派拼了一个两败俱伤,而魔域十六郡的魔头则趁机抢占了漠东近半的广源沃土,广盛漠西的宗门都被迫迁移了山门。”
“嗯,大致是这个意思吧。谁胜谁负,已经无需再提。”“而我所受的伤,是另一个界灵所为。当时我靠着化源神通,将参战的所有修士尽数击杀,而就在这时,一名女子来到我的面前,她只是说了一句话,归还道源。我并没在意,而她已经在我面前消失。不久,我就感到自己的心境开始崩塌,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突然失去了兴趣。若是精神一旦不集中,自己的身体机能都渐渐失去运转的动力,我立刻明白,那是心魔反噬。”
“那些彩翅蚊子,是被我杀死的修士阴魂,我用化源神通将他们困入体内,打算炼化成阴魂符录的。我当时心魔反噬越加严重,本打算自我消散,却内心还有恶念,那个女子让我归还道源,我便将他们在体内幻化成这些蚊虫,再将道源注给他们。道源本就是滋生万物的玄妙精华,我以肉身为器,道源为引,将他们的阴魂转化为这彩翅蚊子喂给文蛛,犹如天道轮回,世世为虫,哈哈哈哈。”
“额......本体神通还有这等能力?!”柳毅话带惊愕,他对符魔无伤的变态行径不是很感兴趣,而且,符魔无伤已经语无伦次。
“那你,怕火吗?”柳毅试探着问道。他自己的本体神通可以吞噬五行,但却对火韵有很大的抵触,一旦吞噬过多,就会如痴如醉,失去意识而昏睡过去。
“火?自然不怕。”符魔无伤不屑的道:“作为你的前世,我可以将这天机告诉你,等你冲击混沌期时,必须经过一道无法避免的火劫,将肉身炼化,再由不死不灭神魂重塑肉身。那时,便是混沌大成。”
符魔无伤话语一转道:“不过这火劫万分凶险,神魂必须时刻保持清醒,否知会被火韵炼化,神魂俱灭!切记切记。”
“该说的我已经说完,剩下的东西我已经留在了你的识海之中。”符魔无伤原本低落的情绪突然高涨了几分道:“原本我是打算夺舍你的肉身,但刚刚搜索了你这二十来年的狐孙往事,觉得还有点意思,便放你一马。嘿嘿嘿嘿,你的婆娘真棒,好福气,好福气啊。”
见符魔无伤正在消散,柳毅好似踩了尾巴的猫,怪里怪气的反击骂道:“XXX的!你老婆朱墨也挺棒的!”
这时,符魔无伤的梦境开始坍塌,景物变幻。
等柳毅睁开眼睛时,发现自己刚刚推开石门,里面正是符魔无伤和文蛛相依相靠的场景,符魔无伤告诉过他,之前有两个人来过这里,第一个人拿走了他的符文剑,第二个人,也就是金日墙,他拿走了那本《制符要术》。
不远处的石桌上,摆放着他的坠囊和那本《制符要术》。
柳毅将其一并收起,又在符魔无伤和文蛛的遗体周围转了两圈。见符魔无伤身上居然还挂着一个坠囊,倒也开心,立刻毫不客气的摘下了,神识探入,脸色就有些难看了。
坠囊空间里空空如也,却有一张白纸纸条,取出来展开,上面龙游蛇盘的写着:“偶入宝地,遂借无伤真尊遗宝符文剑一把。锋芒山冲鼎阳,特立此据。”
“我XXX的冲鼎阳,借剑?!我看是釜底抽薪吧!”柳毅拿着这张欠条,气得手有些发抖。
柳毅有些憋屈得坐在地上,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,捏起这个装了欠条的坠囊再次翻看了一眼。
唉??等等!这个坠囊,空间还挺大的嘛。
一丝贪婪的驱动下,柳毅又在石室里转了几圈,可情况实在是和金日墙那天说的差不多,好东西都被那个冲鼎阳搜刮走了,墙上有几个小圆孔,想必是连墙壁上的几颗夜光珠都被抠下来带走了。
把目光聚集到那个石桌石凳上......寻思一番,还是放弃了。
目光回到那一人一虫上,心下一狠,将微微颤抖的手摸向了文蛛......
很快,柳毅从山洞中走出,他手里抱着一套锈迹斑斑的绳套鞍座,朱墨已经站在洞外等候,见他出来,欠身施礼,喊了一声“主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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